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p>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p>
天风正劲。雪已销霁,满山银装素裹,苍茫一片。城下一条灰色车道弯弯曲曲,延伸到视线尽头。</p>
郭道平立在马下,拱手道:“父亲,母亲,我这就去了。”</p>
“此一去,要谨慎行事,步步为营。”郭佑之叮嘱道。</p>
“我为你织了件软甲,你穿着。”</p>
黄裳为郭道平整衣,递过去一件银丝软甲。</p>
拜别父母。作别家乡父老,万里赴戎征,两千男丁于道中列队,徐徐前进。</p>
龙淮君掀开车帘,回望着城下依稀可见的身影。城上三字“朔方城”,慢慢在视线中模糊。</p>
安于法与郭佑之在城下眺望,目送那一架灰色马车,跟随部队一点点驶向远方,直至山回路转,人去楼空。</p>
安于法拍拍穆桂芝的肩膀。</p>
“回去吧。”</p>
“龙姐姐多久回来?”</p>
安青苗在母亲肩上问。</p>
“仗打完就会回来了。”</p>
“那仗什么时候打完呢?”</p>
安于法和穆桂芝沉默不语。仗什么时候打完呢?仗怎么打得完呢?</p>
“如今下着雪,辽人还不会打。”</p>
郭佑之在旁说道。</p>
“下雪了,回去罢。”</p>
……</p>
朔方城位于黄河之南。</p>
如今要御北敌,要先往东边走,越过黄河,去晋阳。</p>
晋阳左临汾水,北距长城。长城外,是辽军驻地。晋阳往南是漳水,漳水浅薄,不足以通航。</p>
漳水再往下,就是黄河。越过黄河,便是东京。此后,再无一险阻,辽军可长驱直入。晋阳是黄河以北最后一道关口。</p>
此时,朝堂从四方征调兵力。从四边河套之内征调十万,从南方长江边征调二十万。南边道阻且长,那二十万新军要一月后才能赶到。</p>
在此期间,十万梁军守在晋阳。等西边的十万新兵队伍赶到后,晋阳就有二十万军。</p>
只是仓促调兵,粮草难以供应,布甲武器不能尽足。这十万人去到晋阳,多半是要饿肚子、挨冻的。</p>
三天后,朔方的两千人在汾水边驻扎。身后道路被大雪覆盖,汾水表面覆盖了一层薄冰,其余森林、草地,业已变成白皑皑的一片。</p>
龙淮君站在马车前沿,郭道平见状去扶。龙淮君摇摇头,道:“我自己来吧。”</p>
车上有两人换洗的衣袍,以及这两天中备置的布衣盔甲。能坐车,也因她是个病号,且身有功绩。</p>
两千人要在汾水边驻扎一夜。龙淮君一身灰衣,站在河边,望着薄冰上映出的人影。</p>
自己似乎瘦了。</p>
裘千尺那一掌,力透胸脯。她本来承受不住。但她体内一丝真气吊着,保住了她的命。</p>
不知道自己能做些什么。这么多年来,已经习惯了自己的平平无奇,没想到突然有这么一天,自己有了一身武艺。她不知道拿这身武艺干什么。</p>
她替安于法参军,是想还穆桂芝的救命之恩,也是要还郭道平的救命之恩。</p>
龙淮君抬头看向旁边。郭道平在河边凿了个冰洞,从里面汲水。他在河边搭了个火堆,烤了两条鱼。</p>
鱼只有她的巴掌大小。食物很匮乏,现在已经开始节约粮食。</p>
坐在火堆旁,抱着膝盖。火堆里时而弹出火星,柴木哔哔剥剥的响。耳边传来附近士卒的交谈声,火堆映射在她的脸上,映出一片橙色的光晕。</p>
郭道平看了她一眼,低下头。</p>
“你为什么要替父从军?”</p>
龙淮君眉头一掀,抱紧膝盖,望着火堆没有说话。</p>
“天下哪里都去得。可是你知道,女子最不该去哪里吗?”</p>
郭道平自言自语道:“女子最不该去军队和朝堂。这是天下最容不得女子的地方。可是你为什么要来?即使一个女子会得再多,在这里,她也不会被重用的。”</p>
他摇了摇头,拨动脚前的火堆,火堆燃得旺了。</p>
龙淮君意外的看着他,想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些蛛丝马迹。但郭道平只是低着头,呆呆的望着身前的火堆。似乎刚才的那番话,不是他说出的。</p>
片刻,她摇了摇头,轻笑道:“我有分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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