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海乱 第七十四章 春满人间

子三三两两聚在家门前点起炮竹，清冷的街道上飘散着年夜饭的香味。</p>

    凌江来到苏家院前，正要敲门时却愣住了。</p>

    苏家院子里头十分安静，仿佛一丝风吹草动都能听见。而门前的春联已是模糊不堪，还留下不少破口，这显然是去年贴的。</p>

    凌江迟疑了一会，这才轻轻敲了门。他在门外静候片刻，却迟迟不见开门，就连家丁行走的脚步声也没听见，这倒是让凌江很是疑惑。</p>

    凌江自言自语：“苏先生难道不在镇上过年吗？”</p>

    他接着又敲门等候了好一会，还是没点动静，他想了想，直径向着学堂的方向走去。虽然明知道这会学堂不可能有人在，可心中还是生出一丝牵挂。</p>

    凌江走进小巷，斜眼望去发现学堂的门竟是敞开着的。</p>

    他脚步匆匆走了进去，只见一位穿着单薄轻易的男子，一幅儒雅书生的模样，他靠背的手上捏着一本书，站在石桥上，仰头遥望着北边的天。他的神情似乎有些沉重，在这静如死水的学堂里，不禁让人感到一阵凄凉。</p>

    凌江轻轻敲门，走进去问道：“苏先生，您怎么在这儿呢？”</p>

    青衣儒士缓缓转身，看着迎面走来的少年，脸上这才多了一丝温和地神色，“想来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便来学堂这儿一个人转转，想来倒也清净。”</p>

    “我方才去了您家里，怎么好像没人呢？连春联也不贴。”凌江疑惑道。</p>

    “两个月前，我便把院子里的家丁丫鬟们给辞退了，给了他们些盘缠回家过年。”苏秋禾平静地说。</p>

    凌江一听，不禁疑惑道，“这是为何？日后若是苏晓晓回来了，家里哪能住得下人？”</p>

    苏秋禾微微一笑，“晓晓她近几年是不会回来了，她在京都会过得很好，至少比在平海镇这儿过得要好得多。我也上了年纪，该是时候给她寻一个去处。”</p>

    凌江眉头一皱，听出了苏秋禾的言外之意，难怪苏先生敢放心苏晓晓一个人去那么远的地方。</p>

    “你呢？来年有何打算？”苏秋禾问道。</p>

    “我……还不太清楚呢。”凌江摇了摇头。</p>

    苏秋禾沉默了一会，接着问道：“你觉得平海镇如何？”</p>

    “平海镇……挺好的啊。”凌江点头。</p>

    苏秋禾摇了摇头：“可有些人觉得这儿不好。”</p>

    凌江下意识答道：“那是他们以为。”</p>

    苏秋禾听闻这话，居然笑了，不是微笑，也不是冷笑，他笑得有些无奈，有些忧伤。</p>

    过了好一会，他才缓缓说道：“当年，我在长安与你父亲相遇时，他也是这么回答我的。”</p>

    “我的父亲？”凌江惊呼道。</p>

    这几个月来，他几乎走遍了小镇上每个地方，挨个找人打听，当问起自己父亲时，他们都只是两三句带过，仿佛印象里只知道有这么个人，却记不清他到底是谁。</p>

    若不是凌江说出来，怕不是他们都能把凌海龙这人给忘得一干二净。</p>

    “你的父亲，是个很厉害的人。”苏秋禾笑了笑，“当年，他只是咳嗽一两声，都能让那些胆小如鼠之人吓得坐到地上。”</p>

    凌江听闻这话，感到很是惊讶，原来自己的父亲是这么的厉害。</p>

    他正想顺势追问关于自己父亲的去向时，却听见苏秋禾发出一声长叹，也不知是不是这话勾引起了他的思绪。</p>

    “苏先生……”</p>

    “天色也不早了，你也回去吃年夜饭吧。”苏秋禾打断了凌江的话。</p>

    他摇了摇头，转身走下石桥，迈出了学堂的大门。</p>

    学堂里寂静无声，空荡的书桌上仿佛还残留余温，池边的荷叶也依旧泛着绿意，像是并不受这漫天的严寒所束缚。</p>

    凌江快步追了出去，在巷子里左顾右盼，却始终找不到苏秋禾的身影。他在空旷的小巷子里不知站了多久，当他回过神来，天色已经有些昏暗。也不知是谁家正吃着火锅，那股浓香辣味，呛得凌江打了个喷嚏。</p>

    当晚，简陋的茅草屋里传来一阵欢笑声，桌上摆着火锅，白嫩的鸡肉在锅里随着冒出的水泡一同翻滚，大黄拿出了珍藏的好酒。雅儿在他的软磨硬泡之下，才允许凌江小酌半杯。</p>

    一时间，屋子里充斥着年味，人间里弥漫着烟火气。</p>

    夜半子时，九州山河万籁寂静，家家户户灯火通明，仿佛在这夜色下燃起最明亮的灯影。</p>

    当第一道鞭炮声响彻天际之时，大周王朝迎来了新的一年，人间大地再一次焕发新意。</p>

    草屋门前，凌江手持一根香，继大黄院子之后，点燃这长达两丈的鞭炮。</p>

    寒风呼啸，红纸飞扬，春满人间。</p>

    ——</p>

    ——</p>

    转眼人间又一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