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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解酒特有效。

    坐下,孟东燃问:“礼品呢,考虑好了没?”

    孙国锋晴朗地说:“大主任交代的事,岂敢马虎,我把老泰翁宰了一刀,一人敲诈了一件青花瓷,梅主任跟司长上了个台阶,血放得狠啊。”

    孟东燃大惊失色。

    老泰翁是孙国锋老丈人的叔叔,桐江一怪,今年八十有五,满头银丝,一脸豪情。早年是桐江师范的语文老师,好瓷,更好古玩,活到七十时,家中所有全变收藏。七十一岁那年,突发奇想,要学史料上那样建一座官窑,将明清时期桐**花瓷工艺挖掘出来。桐**花瓷在历史上很有地位,到清末更达到极致,传慈禧老佛爷用的诸多宝物都是桐江官窑烧制的,可惜后来一场地震,啥也震没了。老泰翁的舅舅家曾是桐江最大的官窑主,要不他也动不了这心。令人惊讶的是,老泰翁一大把年纪,愣是把官窑给整出来了。花重金雇了几位老窑匠,自己亲自监窑,烧出的青花瓷件件是珍品。因为工艺复杂,加上老泰翁又坚决拒绝成批生产,几年下来,桐**花瓷名声大振,已经到了一件难求的地步。

    “别瞪眼,我瞒他说是中央来了首长。”孙国锋坏笑道。

    孟东燃从愕然中醒过神,狠狠给了孙国锋一拳:“你可帮了我大忙,这事要是让市长知道,你我不但没功,还会成为罪人。”

    “知道知道,所以不敢声张,东西我暗中送到了省城,到时跟梅主任通通气,让她安排便是。”说完,眨巴了下眼,补充道:“我可不是白为你效劳,该怎么还我,心里早点有个数。”

    孟东燃捧起茶盅,美美滋润了一口调侃道:“我这么做还不全是为了你们这些大财主,跑腿费都没跟你要,你还反过来跟我要好处,怪不得人家骂,有钱人就是无耻。”

    “没你们无耻。”孙国锋乐呵呵地回敬了一句,呷了一口茶,挖苦道:“又耍无赖了是不,我说你们这些人能不能厚道一点,为搞这些礼品,我把老泰翁都坑了。”

    “该坑该坑,不坑老丈人家坑谁?对了,嫂夫人不知道吧?”孙国锋老婆把孙国锋管得贼严,稍有风吹草动,就跑孟东燃这儿告状。

    “不能让她知道,这事你嘴上把紧点,不然她到老泰翁那里告一状,我可吃不消。”两人说着,呵呵笑起来。男人总是有一些事儿瞒着妻子,越是关系不一般的男人,合起来做勾当的机会就越多,可怜老婆们偏偏要相信他们。

    两人顺着调研组这个话题又往深里谈了一些,快要触及到桐江一些秘密时,孟东燃猛地收住舌头,拿玩笑话警告孙国锋:“想犯错误是不,想犯错误早点说,没听说下一步要健全你们的党组织吗?到时好好跟你物色一位书记,管住你这张嘴。”

    孙国锋接话道:“最好是位美女,老一点没关系,但要有品味。”

    “想得美,把你家‘狮子’派去最合适,看你还敢到这地方来。”

    “没劲没劲,哪壶不开提哪壶,我看你现在是让教授妹子管出水平来了。”

    “教授妹子?这叫法我可是第一次听见啊。”孟东燃笑笑,话题一转问:“对了,上次跟你说的事,考虑得怎么样?”

    孙国锋夸张地擂了一自己一拳:“该死该死,把主任交代的工作忘了。”

    明知是演戏,孟东燃也不揭穿。他是让孙国锋为一家企业担保,这家企业到桐江不久,生不逢时,厂子刚建起,就遇到了这场危机,眼下只有靠贷款过日子。银行这边通融了好长时间,仍然坚持要让他们找一家实力信誉都牢靠的企业担保,才肯把已经说好的两千三百万放出来。孙国锋显然不乐意,但又不敢明着表示出来,牙齿打了会儿架,拐着弯儿问:“到底啥关系,你得跟我交个底啊,两千三百万不是小数字。”

    “两个亿对你也不难。”孟东燃脸上微微露出一丝不快,糊涂事为什么非要弄明白,能弄明白吗?要是换上别人,这事孟东燃就不往下说了,那不是他的风格。他喜欢那种一个字抛出去,对方就能接住整句话的说话方式,而不喜欢对方再把话题交过来。此路不通另择他路,发改委主任还愁找不到一家担保企业?又一想对面坐的是孙国锋,他老同学,换了语气道:“办了吧,你没必要知道太多。”

    “我说老弟,你不会”孙国锋像是猛然醒悟什么似的,孟东燃在女人问题上一向把持得很好,目前还没听说他为哪个女人湿过鞋,因此他抛弃了孟东燃跟那家企业的女老板有私情这一猜想,而是想到了另一层,孟东燃会不会拿股?

    桐江不少领导都在企业拿着股,特别是高新产业区开发以来,此举蔚然成风,野火一般燃烧。胆大的拿干股,胆小的象征性投点资,以便将来有个说法。孙国锋还不止一次鼓动孟东燃,他是怕孟东燃把心思动在别处,一再强调自己这儿才是最安全的。孟东燃每次都不拿这话当话,最近一次更是翻了脸,义正辞严地训孙国锋:“你钱多是不,钱多了捐到灾区去!”

    难道?

    孟东燃见他又动歪脑筋,心里更为不悦,就想收住此话:“想象力别太丰富,孙大老板要是有难处,我就另找别人。”

    “别别别,马上办,明天就办。”

    一听孟东燃要撤,孙国锋马上着急。两人是老同学,这些年江里海里的也合作过些事儿,按说早就到了合穿一条裤子的分上,孙国锋却觉得,随着孟东燃官职越来越高,以前彼此间那种轻松畅快跳到对方心窝子上说话的痛快劲儿却越来越找不见了。现在他是离不开孟东燃又怕跟孟东燃接触,不痛快啊,这种放着话不说非要你从舌头后根儿上咂摸味儿的游戏,不适合他玩。孙国锋喜欢真刀真枪,但他怎么着也不能开罪孟东燃,更不能把自己身上贴了多年的商标转让给别人,尤其现在。这次调研组来,明着就是往桐江丢钱,这点孙国锋比谁都看得透彻,要是家电下乡真能把桐江扩进去,顺带再砸下来几个大项目,那就不是十来件青花瓷和两千万担保款的事了。

    气氛似乎淡了一些,但没关系,扯淡嘛,能扯出多少算多少。谁知话题又不明不白落到了胡丙英上,两人说笑着的脸突然僵住,一种看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扑啦啦冒出来,把刚才那股劲儿冲得一干二净。

    没有哪种悲凉比官场落寞的悲凉更让人闹心,胡丙英遭遇的,并不是一般的落寞,比临老栽一大跟斗差不了多少。下午医院里孟东燃就想到好多事,回忆起很多人,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悲凉地想,自己某一天会不会也这样,那种感受就像有人拿刀刮他的心一样难受。孙国锋的痛苦是送给柳芝的,孙国锋跟柳芝走得近,他见不得女人像患上传染病一样患上这种官后仇恨症。柳芝眼里那股因失衡喷射出的反常,简直比她自己倒掉还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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